愉快的時光總是飛逝而過!十天的假期已到了終結;在回程前,他們一行三人至舒宅告別。
玉湖趁三個男人在大肆灌酒時,好笑的發(fā)現(xiàn)舒大鴻的臉上、身上,天天有不同的瘀青;而舒瀲虹在丈夫回來時則一反平日的豪爽快意,端坐在丈夫身邊,抱著女兒,滿心柔婉的笑著。雖然不高興時還會捏著丈夫腰側,但臉上洋溢的幸福紅光是騙不了人的!
今日的告別宴,齊秀波仍沒有出席。玉湖直覺知道她們該有一次面談,因此在見到綠衣一角從側門內走過時,她跟了過去。
面對著一片花海,憑簾而立,齊秀波的面容在萬紫千紅中益加蒼白。她也知道玉湖跟了過來。
“我終究比不上你。”她低啞悲切的說著。
“報恩與愛情不能混為一談;不是誰比不上誰的問題,你并不比誰薄命,何必要和別人共享丈夫?”
“若論先來后到,你比我慢了兩年!也許容貌上我真的比不上你,齊大哥為你不收任何人為妾,他是個專一又胸襟寬闊的好男子,我早知道了!兩年來才一直想法子引他注目,但是你出現(xiàn)了!破壞了這一切?!毕轮獾脑箲?,是責備玉湖搶了她的男人。轉過來的面孔,有著深沉的不明白與不諒解。
玉湖嘆了口氣,立場上她們是情敵,無論她勸些什么,在別人眼中都是惺惺作態(tài)并且幸災樂禍!反正真如劉若謙所,死心眼的女子在面對相貌俊俏的恩人時一律決意以身相許。倘若今日救她的是個糟老頭或其貌不揚的人,她還會一心巴望嫁給恩公媽?說真的,她不信。
“如果天磊對你有心,早兩年前就該表示了,豈會等到今天還讓我過門?你可以將天磊不納你為要的帳算在我頭上,因為我的確不會允許丈夫有二心。我沒有如你的胸懷,愿意與人共用丈夫。既然我這一生決意與他共度,他也得完全一心對待我才行,否則我寧愿一刀解決他?!?
“你太自私了!”齊秀波不可思議的低呼。她眼前這個出身高貴的千金小姐居然這么粗悍又蓍妒!以為女人與男人是平等的,她一定瘋了!“倘若你無法生育,難道也要讓齊家一同絕子絕孫嗎?”
玉湖笑了笑,俐落的跳坐在欄桿上,不理會齊秀波不贊同的側目。
“光你這念頭,就擔當不起天磊的伴侶了!對愛情純凈的執(zhí)著是自私嗎?一個男人若同時擁有三妻四妾才叫侮辱了愛情。我并不比你美,事實上美麗也不代表什么,我唯一與你不同的,是思想?!彼粫靼椎?!玉湖當然只看到更多的不同意。但,天磊喜歡就夠了!
于是,在回家途中,馬車上,她告訴她的丈夫:“娶到我是你的福氣!”
這般自大,讓兩個大男人仰天長嘆不已,齊天磊也不甘示弱的回應:“當我的妻子必定是你修了五百年的善果!”
然后劉若謙下了一個結論:“你們當然是天造地設的神仙眷屬,不知得修幾輩子才能將兩個自大又惡心的人扯在一起當夫妻!恭禧恭禧!但愿兩位早日生下集惡心自大于一身的孩子,讓我來開開眼界!”
十天來的蜜月之旅夾帶一顆電燈泡,倒也一飛而逝,到此畫下終結!此刻的輕松互損,也不過是在回齊家面對紛擾事物前唯一的悠閑。
就不知接下來齊家會有怎樣的變化了!不過,玉湖心中安定了不少。十天來的惡補與接觸,對商業(yè)的事不再一無所知。她倒想看看柯世昭那人渣想對她做什么!
若嫁過來的是冰雁,她那么柔弱的人,想必會被欺負到不能再欺負的地步。玉湖心中的罪惡感漸漸減輕了些。齊天磊是這年代少見的專情男子,看來也不會太早死;總覺得她這份“俠義”心態(tài),似乎表錯了情,如今顯得占盡便宜。可是她回頭不得了!唯一得做的,是要表明真實身分,她不能一輩子冒冰雁之名當齊三少奶奶。天磊心中想必有所領悟,至于其他人,再說吧!至少得等“清理門戶”之后再說。她相信天磊有一些計畫要實行。
昨夜的一場細雨飄灑到早晨!滴答的落地聲,轉來別有一番閑趣。天未光,微微清冷,她披上外袍卷起竹簾觀雨。大致上她已看出目前的情況。天磊不是多話的人,也絕不道人是非,他只讓她自己看,自己意會。尤其出外走了一遭回來,她的眼光更客觀。
這齊宅,眼看所有傭奴全依向柯家三人,輕易便可明白往后必然的情勢對天磊如何的不利,也難怪天磊要自創(chuàng)事業(yè)了!這種豪門大宅的權勢斗爭,也真教她開了眼界。外來的人喧賓奪主,正統(tǒng)繼承人反而被判了死刑,除了死亡沒有第二條路。
好奇怪的情形!沒有權勢如齊二夫人者,母女全沒人管她們生死,黯然的住在偏廂房,不能參與任何事,也沒有任何地位。只有在有大事時出來見見人,大多時候,幾乎讓人忘了她們的存在。
大大的宅子,冷清又無情。她嘆了口氣,開始想念在戴云縣的日子,也想念未出嫁前那一段時光!若非齊宅有天磊與劉若謙,她大概早悶死了!
真好!齊天磊一回來可以“生病”,躲在苑中不見任何人;但她不行,今日起要開始加入爭權斗勢的行列中,將來還不知會如何呢!
“在想什么?”不知何時,齊天磊也醒了,走過來摟住她一同坐在躺椅上。
“煩心事。”她皺眉看他。“有錢人的生活太過復雜,或者我玩上興頭,總覺得一回到這里,很難開心起來?!?
“別去想!做你想做的事便行。則讓那些禮教困住你,我要你快樂。再不久,一切會改觀的!想信我?!彼p吻她粉頸。
她推他直笑,怕癢的低叫:“不要!老親得我青一塊、紫一塊的,都穿上春裝了,多丟人!人家還當我偷了男人!溫文病弱的齊三公子可不會有力氣對我調情!”
齊天磊從鼻子哼出氣,更肆無忌憚的進攻她粉頸,又咬又啃,力道只好的讓她求饒不已!
“你忘了我這快病死的男人是專門負責讓你受孕的?我不努力可不行!至少得讓柯世昭知道,我的妻子沒他的份,懷孕一事不必他代勞!”
原來他在乎?她低低的笑著,他的吻已深入她衣襟中,玉湖又笑又喘道:“你得相信我有自保的能力!至少對付登徒子綽綽有余。”
“你有無能力自保是一回事,而叫一個擁有美女妻子的男子不擔心愛妻遭人覬覦則是不可能!”
“我美?只有你這呆子會這么說了!當寶似的!天下美女何其多,你眼睛有問題才說我美,不然你就是在哄我!”在家鄉(xiāng),她也許出色。但在這,美女處處可見,光一個舒瀲虹就夠她自嘆弗如了!
齊天磊抬頭看她,手指沿著她光滑粉嫩的面頰走。
“你不明白情人眼里出西施嗎?二十年后,待你白發(fā)漸漸多了時,我依然認為你是獨一無二的大美人?!?
雖然很夸張,但情人間的肉麻話還是很受用的!玉湖暈陶陶的泛紅了雙頰。
“難怪人家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,原來我也愛聽夸大的甜蜜語!說!你還對誰說過好聽話?”一下子要來個大審問!自從嫁給了齊天磊,她的醋桶本色表露無遺!
“娘子啊!你想,你這個自幼被當成女子養(yǎng)大的丈夫,又長年臥病在床,如何有機會對別人說甜蜜語?即使我肯說,還沒有人要聽呢!你當你丈夫與劉兄相同受人歡迎呀?”他促狹的對她眨眼,十分享受她的醋意。
玉湖指著他鼻子。
“以前如何我不管,將來只能對我說。否則我會讓你絕子絕孫!”
他抓過她雙手吻著。
“是是是!我會記得今年的釀梅子換個新口味!”
話題轉到那兒去了?她不明白的問:“什么新口味?”
“把糖改成醋,讓你狂吃個夠!”他開懷大笑,緊緊摟住她,讓她無法趁機打人。
“齊天磊!你又欺負我”
玉湖的哇哇叫聲最后讓她的丈夫堵住了!
在昏昏沉沉之時,玉湖仍不明白,她是如此強壯又剽悍,而她的丈夫卻溫文又瘦弱,為何每次的結果都是她被他給欺負去呢?被克得死死的人竟是她這個大女子!每次都像是他妥協(xié)了,輸?shù)娜藚s是她!怎么回事?
接過太君交代要詳看的羊皮卷,她正想捧回新苑好好與天磊研究一下。下午就得隨太君與婆婆乘馬車去巡視所有產業(yè)。不過她看得出來,太君她們最關切的是她的肚皮,直問她有沒有消息。最好是能一舉得男又多一個得力助手!太君實在是個精明人物,想在天磊死后將她推給柯世昭來絆住柯世昭為己長用,又滿望她生下齊家的骨血來繼承正統(tǒng)。這樣也許將來產業(yè)移交到柯世昭手中,二十年后仍是齊家所有。太精明了!可怕得讓人咋舌。
忍不住低頭看自己平坦的肚皮,她笑著想,也許里頭已有小娃娃了!嫁入齊家這么些日子,她未曾來潮,心下也明白了幾分!加上天磊似乎有意讓她受孕,沒有放過任何可能的機會。即使有了也不必太訝異。
正走過九曲橋要踏入新苑,冷不防看到偏廂房的方向那一個怯生生的雪白纖影!是那個她只見過兩次面的齊燕笙二娘的女兒;無的看著她,似欲又止!在齊家所有女眷中,玉湖最順眼的就是這一對與世無爭、深居簡出的母女;也相當可悲的,因為二房沒生兒子,因此十來年中完全遭人遺忘!像齊燕笙,雖是唯一的齊家正統(tǒng)小姐,但仆人并不尊重她,反倒巴結那二個仆人身分的方氏姊妹更多。致使方氏姊妹自以為是大小姐,目中無人得很。
柔弱無依的女子總是令玉湖不舍又心憐!當下招手道:“燕笙,你過來!一同到新苑坐坐?!?
齊燕笙的俏臉霎時亮麗了起來,雙頰涌上了暈紅,提著裙擺小碎步跑了過來,連忙躬身叫:“嫂嫂?!?
“來!進來坐?!睜恐男∈?,一同進入“寄暢新苑”;交代著立在一旁的女傭在小花廳擺上各色糕點零嘴,她挺喜歡吃這些東西的!想必才十五、六歲的燕笙也十分垂涎。
也由于玉湖從不招待任何女眷入苑中,更別說進入屋內了,所以這舉動招致仆人好奇的打量,企圖站在一旁聽一些新消息好去告知他人曾幾何時,不被重視的齊小姐竟受到三少奶奶款待,莫非二房要翻身了?
玉湖不耐煩的揮手。
“退出苑外!我沒喚人,不許進來?!彼挪蛔屍腿擞卸嗌嗟臋C會。在新苑的規(guī)矩是,傭人不許逗留在里頭,只能守在大門口;除了不讓傭人看到來去自如的齊天磊外,也不讓他們的談話遭人渲染。齊家各門各派何其多,那些仆人太懂得賣弄小道消息,又幾乎全是柯家的耳目!玉湖暫時的對付方法只有如此,將來擺平了野心份子,她若仍待在齊家,必然會對下人行再教育。全沒了分寸嘛!
傭人退走后,玉湖招乎燕笙吃甜食,問道:“有什么困難,說出來無妨?!?
齊燕笙低聲道:“太麻煩嫂嫂了,三哥與我并不親。”
“他與你不親是他的事,我與你親就行了!沖著你喚我一聲嫂嫂,我怎么說也要幫你一幫?!?
“嫂嫂”齊燕笙紅了眼眶?!翱刹豢梢园萃刑灰獙⑽以S配給鄰縣的張家?”
“太君已替你決定婚事了?張家?”
“是表哥對太君提起的。他說我至少對齊家有這么一點用處。張家擁有鄰縣一半以上的山頭,我們的木材來源大多以張家為主。他們想更便宜的取到貨源,就想將我嫁過去。張家的兒子是個白癡,說我嫁過去的話,將以三座山頭為聘金換我?!饼R燕笙已委屈的垂下淚水。
“那個人渣!這么好的事為何不嫁他的妹妹?動腦筋到你頭上來了!你是齊家大小姐,他敢說你沒用處!那他們一家子拖過來吃白食當米蟲又算什么了?你別哭,這事我來處理!”
“可是,太君對他聽計從的!嫂嫂你若與表哥對上可不好”
“這是小事,不打緊。將來誰會受太君重視還不一定,到底我仍是齊家人,太君不會糊涂的?!庇窈p拍燕笙肩頭,發(fā)現(xiàn)她的小姑衣著樸素,身上一件貴重物品也沒有。不知她們母女過的是如何的生活?身為人家的偏房,既沒身分又沒地位,一旦丈夫死了,便什么也不是;加上這個家族的怪異結構,她們這種與世無爭的人,活得益加艱辛了。也許那些仆人正以為天磊快死了,而她很快就會成為像這對無權無勢的母女一般,什么也沒有,才行事冷淡沒有分寸。她真討厭這個地方!
一雙溫暖的大掌輕放在她肩頭;她轉身,看到丈夫了解的眸光。她笑了!
“我以為你不在?!?
“剛回來。”他坐在她身邊,看向他唯一的妹妹,輕聲笑道:“你長大了,燕笙?!?
“三哥”倒是齊燕笙手足無措的站了起來。自小到大,她從沒有機會與哥哥們單獨相處,更別說平起平坐了!她被認定是沒有資格的。
“坐下,讓三哥看看你。”齊天磊溫和的說著,他溫文俊逸的面孔很有安撫人心的效果,齊燕笙再度坐下。
“二娘好嗎?”他閑著。
“娘很好!她一直想來看看您的,可是大娘說您身體虛,不宜見客,我們就不敢來了?!?
“那兒的話,你們以后可以常來,這邊的大門隨時為你們而開。你三哥應該還可以活個幾年,一時半刻上不了西天的,放心!”
玉湖建議道:“如果你有興趣,不妨四周逛一逛,尤其后院養(yǎng)了很多珍禽異獸,我是沒什么興趣,若你有,倒可以開開眼界!”
齊燕笙開心得雙臉紅透,說不出話,玉湖便放她一人去苑中玩耍。正好她要與天磊談燕笙的事。
“有比反駁太君更好的法子可阻上這件事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