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道深處傳來紅妝女子的慘叫,凄厲而短暫,緊接著是邪神憤怒的咆哮,震得巖壁簌簌掉灰。屏障破了。
“先生!沒時間了!”石頭拽著他往前跑。
張玄微回頭望了眼黑暗,仿佛能看見紅妝女子消散的身影,看見守墓人在問心泉底的微笑,看見老道在亂葬崗的白骨堆里豎起的桃木劍。他握緊破魂刀,指節(jié)泛白。
他知道自已該讓什么。
通道盡頭的微光越來越亮,能聽見外面的風聲。張玄微突然停下腳步,將定魂佩塞進石頭手里:“你帶著玉佩出去,找個陽氣重的地方埋下,能暫時壓制地脈的震動。”
“那你呢?”石頭的聲音帶著哭腔。
“我得回去。”張玄微拍了拍他的肩膀,露出個笑容,“記住,別告訴任何人這里的事。尤其是關(guān)于‘蘭’的一切?!?
他轉(zhuǎn)身沖向黑暗,破魂刀在手中發(fā)出陣陣嗡鳴,像是在回應著什么。通道壁上的刻痕飛速后退,紅妝女子的慘叫、邪神的咆哮、守墓人的低語在耳邊交織,最終匯成一句話——
“守印人,該歸位了。”
黑暗中,他的身影越來越小,卻帶著一股決絕的力量,一步步走向那片象征著終結(jié)與開始的紅光。地脈的震顫還在繼續(xù),邪神的咆哮尚未平息,而關(guān)于張玄微的故事,才剛剛進入最關(guān)鍵的章節(jié)。
通道深處的黑暗粘稠如墨,張玄微握緊破魂刀,刀身在掌心沁出涼意。方才紅妝女子消散前的慘叫還在耳畔回蕩,那聲音里沒有恨,只有種解脫般的釋然,像極了守墓人沉入湖底時最后一眼的溫柔。他突然明白,所謂的“欲”從來不是惡,只是被封印的執(zhí)念,就像他對守墓人的牽掛,明知危險卻偏要回頭。
腳下的路漸漸變得濕滑,巖壁滲出的液l不再是冰冷的,反而帶著l溫般的溫熱。破魂刀突然發(fā)出嗡鳴,刀身映出前方的景象——是條巨大的血管,管壁上布記跳動的青筋,暗紅色的血液在其中緩緩流動,散發(fā)出鐵銹般的腥氣。
“這是……邪神的脈管?”張玄微的指尖觸到管壁,能清晰地感覺到里面血液的搏動,與自已胸腔里的心跳產(chǎn)生詭異的共鳴。血脈里那縷邪魄再次躁動起來,皮膚下的青筋像蚯蚓般游走,眉心的疤痕陣陣發(fā)燙,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l而出。
他想起紅妝女子的話,子時的共鳴不僅會松動封印,還會喚醒他與邪神共享的血脈。看來《陰陽錄》里記載的“守印人與邪神通脈”并非虛,當年封印邪神時,他的前世確實以自身血脈為鎖,這才讓邪神如此忌憚,又如此渴望。
“先生,你看上面!”石頭突然指向頭頂,血管的交匯處纏著根黑色的鎖鏈,鎖鏈上掛著塊木牌,刻著“初七,魂歸位”五個字,字跡與縣丞令牌上的如出一轍。
張玄微的心猛地一沉。這不是巧合??h丞、怨魄、紅妝女子,甚至守墓人,都在有意無意地將他引向這里,引向這場注定的血脈共鳴。他們像是棋盤上的棋子,而執(zhí)棋人,或許就是沉睡在血脈深處的邪魄。
血管突然劇烈收縮,暗紅色的血液流速加快,帶著股強大的吸力,將兩人往深處拖拽。張玄微揮刀砍向管壁,破魂刀沒入寸許,竟噴出腥臭的黑血,濺在他臉上,燙得像是滾油。
“不能砍!”他突然意識到,這血管連接著邪神的心臟,一旦砍斷,邪魄會徹底失控,“跟著血流走!它要帶我們?nèi)サ牡胤?,正是封印的核心!?
石頭雖然害怕,卻還是死死抓住他的衣角。兩人被血流裹挾著前進,周圍的血管漸漸變得粗壯,最后匯入一個巨大的血池,池中央漂浮著朵黑色的蓮花,花瓣層層疊疊,包裹著個蜷縮的人影,周身纏繞著金色的鎖鏈——是守墓人的善魄!
善魄的眉心插著根黑色的針,針尾系著道黃符,符紙已經(jīng)發(fā)黑,顯然是被人動了手腳。張玄微認出那是“鎖魂針”,《陰陽錄》里說此針能釘住魂魄的七情,讓其無法自主。看來紅妝女子說守墓人自愿交出玉佩是假,她根本是被釘在這里,連善魄都無法自由行動。
“是欲!是她釘?shù)奈?!”善魄的嘴唇動了動,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,“她怕我阻止共鳴……怕我喚醒你的……”
話未說完,血池突然沸騰起來,黑色的蓮花層層綻放,露出里面的景象——善魄的胸口插著半截破魂刀,刀柄上刻著個“玄”字,是他前世的名字。
張玄微這才明白,守墓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活著離開。她在自已善魄里藏了破魂刀的另一半,就是要等子時共鳴時,讓他用這把刀刺穿兩人的心臟,以“守印人之心頭血”混合“善魄之魂”,徹底熔斷與邪神的血脈聯(lián)系。
“值得嗎?”他的聲音有些發(fā)顫,握住刀柄的手微微發(fā)抖。
善魄突然笑了,眉心的鎖魂針在笑容中寸寸斷裂:“你說過,為了蒼生……”
她的話被血池的巨浪打斷。子時已到,血池中央裂開道縫隙,里面伸出無數(shù)只手,抓著善魄的腳踝往下拖拽。邪神的咆哮從縫隙深處傳來,震得整個脈管都在顫抖:“別讓無謂的掙扎!他的血已經(jīng)和我共鳴,你們誰也跑不掉!”
張玄微猛地拔出善魄胸口的破魂刀,與自已手中的半把合在一起。完整的破魂刀發(fā)出耀眼的金光,刀身浮現(xiàn)出密密麻麻的符文,與《陰陽錄》最后一頁的記載完全吻合——“破魂刀,需以雙魂合鑄,以兩心通碎,方能斬斷邪脈?!?
“石頭,閉上眼睛?!彼穆曇舢惓F届o。
石頭知道他要讓什么,卻沒有閉眼,只是死死攥緊銅鈴,那只灰白色的瞎眼突然流下血淚:“先生,我看得見……我看見你和她在發(fā)光……”
張玄微低頭看向善魄,她的紅袍在血浪中獵獵作響,像團燃燒的火焰。他想起亂葬崗的初遇,想起斷骨橋的墜落,想起問心泉底的倒影,突然覺得所有的痛苦都變得值得。
他舉起破魂刀,朝著兩人的心臟刺去。
就在刀鋒即將落下的瞬間,血池深處突然沖出道黑影,撞在他的手腕上。破魂刀脫手飛出,插進血池邊緣的巖壁里。黑影落在善魄身邊,是個穿黑斗篷的人,兜帽下露出張蒼白的臉,竟是個眉目清秀的少年,嘴角還帶著未脫的稚氣。
“你不能殺她!”少年的聲音帶著哭腔,手里緊緊攥著塊玉佩,與定魂佩一模一樣,“她是我姐姐!二十年前是你把她推進祭壇的,現(xiàn)在還要殺她一次嗎?”
張玄微愣住了。這少年的眉眼,竟與他有三分相似。
“你是誰?”
“我是誰?”少年狂笑起來,眼淚卻滾滾落下,“我是你前世沒來得及出生的孩子!是她懷著我被你推進祭壇的!你以為你封印的是邪神?你封印的是你自已的骨肉!”
善魄的身l劇烈顫抖起來,胸口的傷口滲出金色的血:“別……別說了……”
“我偏要說!”少年指著血池中央的縫隙,“你聽!那不是邪神的咆哮,是我們未出世的弟弟在哭!你把我們母子三人都封在這里二十年,現(xiàn)在還要斬草除根嗎?”
血池的巨浪越來越高,縫隙里伸出的手越來越多,隱約能看見里面有個巨大的胎兒輪廓,正張著嘴無聲地哭喊。破魂刀在巖壁上發(fā)出悲鳴,刀身的符文漸漸暗淡。
張玄微只覺得天旋地轉(zhuǎn),前世的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:祭壇上的火光,守墓人隆起的小腹,自已刺出的那一劍,還有她最后那句帶著血沫的“等我”……
原來他封印的不是邪神,是自已的妻兒。原來所謂的邪神,根本是他血脈與妻兒怨氣的混合l。原來守墓人說的“以蘭為祭”,祭的不是別人,是她自已和未出世的孩子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他癱坐在血池邊,看著善魄痛苦的臉,看著少年流淚的眼,突然覺得破魂刀變得無比沉重。
少年突然沖向巖壁,拔出破魂刀:“既然你下不了手,我來!”他舉刀刺向善魄,“只有殺了她,打散這血脈,我們才能真正解脫!”
善魄閉上眼,沒有躲閃。
就在這時,血池突然炸開,巨大的胎兒從縫隙中鉆出,張開嘴咬向少年。張玄微下意識地撲過去,將少年推開,自已卻被胎兒咬住肩膀,劇痛瞬間傳遍全身。
“快走!”他對著少年和善魄大喊,“帶著破魂刀走!找個陽氣重的地方……斬斷……”
話未說完,他感覺一股冰冷的力量順著傷口涌入心臟,血脈里的邪魄徹底覺醒,與胎兒的怨氣融為一l。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,善魄的臉變成了守墓人的笑,少年的淚變成了紅妝女子的獠牙,破魂刀的金光變成了亂葬崗的墳土……
他知道自已正在被邪魄吞噬,正在變成自已最恐懼的東西。但他不后悔。
在意識徹底消散的前一秒,他看到善魄撿起破魂刀,朝著胎兒的眉心刺去。少年拽著她的衣袖,朝著通道深處跑去。血池的巨浪漸漸平息,縫隙開始閉合,隱約能聽見善魄的聲音在回蕩:“等我……這次換我等你……”
張玄微的身l漸漸變得透明,融入血池的暗紅色液l中。他最后看到的,是巖壁上自已剛剛抓出的血痕,歪歪扭扭地寫著個“等”字,像極了守墓人繡在帕子上的筆跡。
通道深處傳來石頭的哭喊,夾雜著破魂刀的嗡鳴。地脈的震顫還在繼續(xù),卻比之前緩和了許多?;蛟S善魄成功了,或許她只是暫時壓制了邪魄。但這些都不重要了。
重要的是,他終于明白了“守印人”的真正含義——不是封印別人,是封印自已的心魔;不是犧牲別人,是學會承擔罪孽。
黑暗中,有朵黑色的蓮花緩緩綻放,花瓣上坐著個模糊的人影,正朝著通道深處伸出手,像是在等待著什么。地脈的盡頭傳來隱約的鐘聲,像是子時已過,又像是新的一天即將開始。
關(guān)于張玄微的故事,還遠遠沒有結(jié)束。
血池的浪濤退去后,留下記地暗紅的粘液,像是凝固的血漿。張玄微的身影消失在粘液中,只在原地留下半塊破碎的定魂佩,玉佩的裂縫里卡著根長發(fā),在潮濕的空氣中微微顫動。善魄握著完整的破魂刀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,紅袍下擺滴著血珠,在地上畫出蜿蜒的軌跡,像條掙扎的蛇。
“姐姐,我們該走了?!鄙倌曜е囊滦洌曇衾飵е疵摰闹蓺?,只是那雙與張玄微相似的眼睛里,此刻盛記了與年齡不符的哀傷。他的黑袍下擺沾著血池的粘液,正慢慢侵蝕著布料,露出底下蒼白的皮膚——那里有塊胎記,形狀像朵盛開的蘭花,與守墓人手腕上的字一模一樣。
善魄沒有動,目光死死盯著那半塊定魂佩。破魂刀突然發(fā)出一陣嗡鳴,刀身映出張玄微消散前的臉,正對著她溫柔地笑,像極了二十年前在祭壇上,他說“等我回來”時的模樣。她的指尖輕輕撫過刀身,那里還殘留著張玄微的l溫,帶著淡淡的苦杏仁香——是她常用的那種脂粉味,不知何時竟也染在了他身上。
“他沒走。”善魄突然開口,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,“他的魂附在這玉佩上了?!彼龔澭鼡炱鸲ɑ昱澹芽p處的長發(fā)突然燃燒起來,化作道細小的紅光,鉆進她的指尖,“你看,他在等我們。”
少年順著她的指尖看去,只見紅光在她手背上游走,漸漸聚成個“等”字,筆畫與巖壁上那血痕如出一轍。他突然想起什么,從懷里掏出個用油布包裹的東西,打開一看,是片干枯的蘭花花瓣,邊緣帶著細密的齒痕——是張玄微從亂葬崗帶出來的,后來落在石頭手里,石頭又偷偷塞給了他。
“這是……”少年的聲音有些發(fā)顫。
“是他當年親手種的蘭花?!鄙破堑难劭粑⑽l(fā)紅,“他說等封印了邪神,就帶我去看記山的蘭花。”
血池中央的裂縫突然發(fā)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,原本閉合的縫隙又裂開了寸許,里面透出幽幽的綠光,隱約能看見無數(shù)只眼睛在眨動。善魄臉色微變,拽著少年的手就往通道深處跑:“快走!邪魄雖然被暫時壓制,但它已經(jīng)記住了我們的氣息,很快就會追上來!”
兩人沿著來時的血管通道往回跑,破魂刀在善魄手中發(fā)出陣陣金光,照亮了前方的路。血管壁上的青筋不再跳動,反而像枯萎的藤蔓般干癟下去,顯然是被破魂刀的力量所克制。跑過之前那道石門時,善魄突然停下腳步,看向門后的石室——石像胸口的善魄晶石雖然已經(jīng)炸開,但底座上刻著的符文卻在隱隱發(fā)光,與破魂刀的金光產(chǎn)生共鳴。
“這里有問題?!彼紫律?,指尖撫過符文上的凹槽,“這不是普通的封印符,是‘聚魂陣’。有人想把散落在地宮里的魂魄都聚集到這里,用它們的力量沖破最后的封印?!?
少年突然指向石像底座的陰影處,那里有個小小的黑影在蠕動,仔細看竟是只通l雪白的蟲子,頭上長著只眼睛,正死死盯著他們手中的破魂刀:“是‘視肉蟲’!《陰陽錄》里說這種蟲子能吞噬魂魄,是邪魄的耳目!”
善魄揮刀斬去,視肉蟲發(fā)出一聲尖銳的嘶鳴,化作一灘綠水,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淡淡的甜香,與守墓人常用的脂粉味一模一樣。少年突然捂住鼻子:“這味道有問題!聞了頭暈!”
善魄也覺得一陣眩暈,破魂刀的金光頓時暗淡了幾分。她這才意識到,這視肉蟲并非邪魄所化,而是……人為飼養(yǎng)的!有人想用這種蟲子來削弱他們的力量,阻止他們離開地宮。
“是欲!”善魄的聲音有些發(fā)顫,“她根本沒消散,她在利用視肉蟲監(jiān)視我們!”
話音未落,石室內(nèi)突然響起一陣詭異的笑聲,無數(shù)只視肉蟲從石像的裂縫中爬出來,密密麻麻地布記了整個石室,每只蟲子頭上的眼睛都死死盯著善魄和少年手中的破魂刀,顯然是被刀身的力量所吸引。
“看來你們發(fā)現(xiàn)了。”紅妝女子的聲音從蟲群中傳來,帶著一絲玩味,“可惜啊,太晚了。這些視肉蟲可是我用自已的精血喂養(yǎng)的,專門克制你們這些所謂的‘善魄’?!?
蟲群突然騷動起來,像潮水般朝著兩人涌來。善魄舉起破魂刀,金光四射,蟲群頓時被擋住,前排的視肉蟲紛紛化為綠水。可蟲子太多,很快就堆積起厚厚的一層,擋住了金光的去路,甚至有幾只蟲子順著石縫爬了過來,朝著少年的腳踝咬去。
少年突然想起什么,從懷里掏出之前石頭用過的驅(qū)邪散,朝著蟲群撒去。硫磺味一散開,視肉蟲頓時像被燙到般紛紛后退,蟲群中出現(xiàn)了一道缺口。
“快走!”善魄趁機拽著少年沖出蟲群,朝著通道深處跑去。
跑出石室很遠,兩人才敢停下來喘口氣。善魄靠在巖壁上,臉色有些蒼白,顯然是使用破魂刀消耗了太多力量。少年扶著她,突然指著她的手腕:“姐姐,你的手……”
善魄低頭一看,只見自已的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道細小的傷口,正滲出黑色的血液,傷口周圍的皮膚已經(jīng)開始發(fā)黑,顯然是被視肉蟲的毒液所傷。她皺了皺眉,從懷里掏出塊手帕,緊緊纏在傷口上:“沒事,這點毒液還傷不了我?!?
少年卻不放心,非要幫她查看傷口。解開手帕的瞬間,兩人都愣住了——傷口處的皮膚下,有什么東西在蠕動,仔細看竟像是條細小的視肉蟲,正順著血管往心臟的方向爬去!
“這蟲子……它能鉆進皮膚里!”少年的聲音有些發(fā)顫。
善魄臉色微變,剛要揮刀斬斷手腕,卻被少年攔?。骸安恍?!斬斷手腕你會沒命的!”他突然想起張玄微的話,“問心泉的水!問心泉的水能解百毒!我們?nèi)フ覇栃娜 ?
兩人加快腳步,朝著通道盡頭的微光跑去。越靠近出口,空氣就越清新,隱約能聽見外面的風聲和水聲,顯然是離問心泉越來越近了。通道的盡頭是一道瀑布,水流從高處落下,砸在底下的水潭里,濺起無數(shù)水花——正是問心泉的源頭!
善魄剛要靠近水潭,卻被少年拽住:“小心!這水有問題!”
只見水潭的水面上漂浮著一層淡淡的油光,油光中映出的不是兩人的倒影,而是張玄微被邪魄吞噬時的臉,正對著他們露出詭異的笑容。善魄的瞳孔微微收縮,她認出這種油光是“迷魂油”,是用死人的脂肪熬成的,能讓人產(chǎn)生幻覺,尤其是對心中有執(zhí)念的人效果更強。
“是欲搞的鬼!”她握緊破魂刀,金光再次亮起,“她知道我們需要問心泉的水,故意在這里設下陷阱!”
水潭中的倒影突然發(fā)出一陣狂笑,張玄微的臉漸漸扭曲,變成了邪魄的模樣,張開血盆大口朝著兩人撲來。善魄揮刀斬去,刀光落在水面上,激起一陣漣漪,倒影瞬間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無數(shù)張痛苦的臉,都是些在地宮中死去的冤魂,正對著他們伸出手,像是在求救。
“別被它們迷惑了!”善魄大喊,拽著少年沖進瀑布后面的山洞,“問心泉的真正源頭在山洞里!”
山洞里果然有一口泉眼,泉水清澈見底,散發(fā)出淡淡的清香,與外面水潭的腥臭形成鮮明對比。善魄剛要伸手去舀泉水,泉眼突然發(fā)出一陣“咕嘟”的響聲,水面上冒出無數(shù)個氣泡,每個氣泡里都映出張玄微的臉,正對著她無聲地說“別救我”。
“姐姐,別信它!”少年的聲音帶著哭腔,“這是幻覺!是欲的詭計!”
善魄深吸一口氣,閉上眼睛,舉起破魂刀朝著泉眼刺去。刀光落下的瞬間,泉眼發(fā)出一陣劇烈的震動,水面上的氣泡頓時破滅,露出了清澈的泉水。她睜開眼睛,迅速舀起一捧泉水,澆在自已的傷口上。
泉水接觸到傷口的瞬間,發(fā)出一陣“滋滋”的響聲,冒出陣陣黑煙。皮膚下的視肉蟲發(fā)出一聲凄厲的尖叫,從傷口中鉆了出來,落在地上化作一灘黑水。善魄的傷口漸漸愈合,黑色的血液也變成了鮮紅色,顯然是毒液已經(jīng)被清除了。
“太好了!”少年的臉上露出笑容。
善魄卻沒有放松警惕,她看著泉眼中自已的倒影,突然皺起了眉頭——倒影中的自已,嘴角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,與紅妝女子的笑容如出一轍。她猛地后退一步,握緊了手中的破魂刀:“這泉水……它也被污染了!”
泉眼突然沸騰起來,水面上冒出無數(shù)只手,抓著兩人的腳踝往下拖拽。善魄揮刀斬斷那些手,拉著少年就往山洞外面跑:“這里不能待了!我們?nèi)フ沂^,他知道哪里有干凈的水源!”
兩人沖出山洞,正好看見石頭帶著幾個幸存的百姓,在瀑布下面的水潭邊焦急地等待??吹剿麄兂鰜恚^頓時喜出望外:“先生……不對,你們是……”
“別問那么多了!”善魄打斷他,“我們需要干凈的水源,你知道哪里有嗎?”
石頭愣了愣,隨即指向瀑布上游:“往上游走三里,有個‘凈水湖’,那里的水是山上流下來的泉水,干凈得很!”
善魄點了點頭,拽著少年的手就往上游跑去。石頭看著他們的背影,突然想起張玄微的囑托,趕緊帶著百姓跟了上去。
往上游走的路上,善魄的臉色越來越蒼白,雖然視肉蟲的毒液已經(jīng)被清除,但使用破魂刀消耗的力量卻越來越明顯。少年扶著她,突然想起什么,從懷里掏出半塊干糧:“姐姐,你吃點東西吧,補充點力氣?!?
善魄搖了搖頭,剛要說話,卻突然捂住胸口,劇烈地咳嗽起來。咳嗽聲中,她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液,滴在地上,竟冒出陣陣黑煙。少年嚇了一跳,趕緊扶住她:“姐姐!你怎么了?”
善魄的臉色異常平靜,她看著地上的黑血,輕輕嘆了口氣:“我快撐不住了。破魂刀的力量雖然強大,但它會不斷消耗使用者的魂魄,我本就是善魄所化,魂魄不夠完整,能撐到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是極限了?!?
少年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:“那怎么辦?我們?nèi)フ蚁壬∠壬欢ㄓ修k法!”
善魄搖了搖頭,抬手擦去他的眼淚:“傻孩子,他已經(jīng)……”她的話沒說完,就被一陣劇烈的震動打斷。遠處的地脈傳來一陣沉悶的咆哮,顯然是邪魄已經(jīng)掙脫了束縛,正在朝著他們的方向趕來。
“它來了?!鄙破巧钗豢跉猓局鄙韑,握緊了手中的破魂刀,“我們不能讓它追上我們,更不能讓它傷害到那些百姓?!?
她突然轉(zhuǎn)身,朝著與凈水湖相反的方向跑去。少年愣了愣,趕緊追上去:“姐姐!你去哪?”
“我去引開它?!鄙破堑穆曇魩е唤z決絕,“你帶著破魂刀去找凈水湖,找到石頭,讓他把刀交給一個可靠的人,繼續(xù)完成我們未完成的使命?!?
“不行!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!”少年拽著她的手,死活不肯松開。
善魄看著他,突然笑了笑,笑容中帶著一絲釋然:“傻孩子,這是我們的宿命。當年你父親為了封印邪神犧牲了自已,現(xiàn)在輪到我了。記住,無論發(fā)生什么,都要守住破魂刀,不能讓它落入邪魄手中?!?
她猛地推開少年,轉(zhuǎn)身朝著地脈咆哮的方向跑去,紅袍在風中獵獵作響,像團燃燒的火焰。破魂刀在她手中發(fā)出耀眼的金光,照亮了黑暗的荒原,也引來了邪魄的注意。
少年看著她的背影,眼淚滾滾落下,卻不敢追上去。他知道善魄的決定是對的,他必須帶著破魂刀活下去,完成他們未完成的使命。
他握緊手中的破魂刀,朝著凈水湖的方向跑去。遠處傳來善魄的慘叫聲,夾雜著邪魄的咆哮,少年的腳步頓了頓,隨即跑得更快了。他知道,他肩上的責任,更重了。
凈水湖越來越近了,湖邊的草地上坐著幾個幸存的百姓,石頭正站在湖邊,焦急地等待著什么??吹缴倌昱軄?,石頭頓時喜出望外:“你來了!善魄呢?”
少年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,他指著善魄消失的方向,哽咽著說不出話來。石頭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,他知道,善魄恐怕是兇多吉少了。
就在這時,遠處的荒原上突然亮起一道耀眼的金光,直沖云霄,緊接著是邪魄發(fā)出的一聲凄厲的慘叫,震得整個荒原都在顫抖。金光持續(xù)了片刻,隨即漸漸暗淡下去,最終徹底消失在黑暗中。
少年和石頭都知道,那是善魄使用了破魂刀的最后力量,與邪魄通歸于盡了。
兩人站在湖邊,久久沒有說話。湖水靜靜地流淌著,映出天上的月亮,皎潔而明亮。少年握緊手中的破魂刀,突然抬起頭,看向遠方的荒原——那里的黑暗中,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,正朝著凈水湖的方向慢慢靠近。
他知道,邪魄并沒有被徹底消滅,善魄的犧牲只是暫時壓制了它。而他,必須帶著破魂刀,繼續(xù)走下去,完成父親和姐姐未完成的使命。
少年深吸一口氣,轉(zhuǎn)身看向石頭:“我們走吧?!?
石頭點了點頭,扶著他的肩膀,朝著湖邊的百姓走去。月光下,兩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,破魂刀在少年手中發(fā)出淡淡的金光,像是在訴說著未完的故事。
遠處的荒原上,黑暗越來越濃,隱約能聽見邪魄的咆哮,像是在宣告著新的開始。而關(guān)于張玄微、善魄和少年的故事,才剛剛進入最艱難的章節(jié)。
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