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風(fēng)嶺的沙礫帶著鐵銹味,打在張玄微的道袍上噼啪作響。破魂刀的金光在他掌心凝成半尺光暈,勉強抵擋著旋風(fēng)里的碎石——那些不是普通的石頭,而是被邪魄余孽啃食過的人骨,棱角處還沾著暗紅的血漬,在風(fēng)中發(fā)出嗚咽般的嘶鳴。
“前面的風(fēng)眼有東西?!鄙倌甑奶俾o緊纏在手腕上,芽尖指向旋風(fēng)中央。那里的黑色氣流旋轉(zhuǎn)得最慢,隱約能看見座懸空的石臺,臺面上懸浮著顆黃色的珠子,周圍縈繞著淡淡的土黃色霧氣,正是他們要找的第三顆珠子“哀珠”。
兔子蹲在少年肩頭,耳朵警惕地耷拉著。它的鼻尖微微抽動,顯然是聞到了危險的氣息——旋風(fēng)里不僅有骨屑,還有無數(shù)細(xì)小的視肉蟲,它們被氣流裹挾著,像黑色的沙粒,一旦沾到皮肉就會鉆進(jìn)去,啃食人的骨髓。
“這風(fēng)是視肉蟲聚成的?!睆埿⒌穆曇舯伙L(fēng)聲撕得破碎。他揮刀斬向靠近的旋風(fēng),金光劈開的瞬間,無數(shù)視肉蟲從氣流中墜落,在地上掙扎著想要重組,卻被懼珠和怒珠的光芒逼得化作青煙。
兩人沿著山嶺間的裂縫往前走,裂縫兩側(cè)的巖壁上布記了抓痕,深淺不一,像是有人在墜落時拼命掙扎留下的。最深處的巖壁上嵌著些破碎的衣物碎片,青灰色的布料,上面繡著半朵蘭花——是靜心苑的道袍!
“有人從這里墜下去過?!鄙倌甑闹讣鈸徇^布料,兩生花的藤蔓突然射出紅光,照亮了裂縫底部的景象。那里堆積著無數(shù)具白骨,姿勢扭曲,顯然是生前經(jīng)歷了極大的痛苦,每具白骨的胸口都有個空洞,像是被什么東西從內(nèi)部啃食過。
張玄微的心臟猛地一縮。他認(rèn)出其中一具白骨手腕上的玉佩,是當(dāng)年老道送給師弟的護(hù)身符,上面刻著“守”字。難道老道的師弟也來過黑風(fēng)嶺,最后卻葬身于此?
“哀珠的力量會放大悲傷?!睆埿⑽站o破魂刀,“這些人不是被蟲子殺死的,是被自已的哀痛吞噬的?!?
話音剛落,裂縫深處突然傳來嗚咽聲,像是無數(shù)人在通時哭泣。黃色的霧氣從白骨堆里蒸騰而起,漸漸凝聚成個模糊的人影,穿著青灰色道袍,正是老道的師弟!他的胸口有個巨大的空洞,正對著兩人流淚,淚水落在地上化作視肉蟲,朝著他們爬來。
“救我……我好疼……”人影的聲音帶著哭腔,伸出骨節(jié)分明的手,想要抓住張玄微的衣袖。
少年的藤蔓立刻射出紅光,將人影逼退:“是幻覺!他想引我們靠近!”
但張玄微卻愣住了。人影的臉上帶著和老道一樣的皺紋,眼神里的痛苦如此真實,讓他想起自已前世未能救下的那些人——原來他的悲傷,從來不是為了別人,是為了自已永遠(yuǎn)無法彌補的愧疚。
“小心!”少年突然拽住他的衣袖。張玄微低頭一看,自已的腳踝已經(jīng)被視肉蟲纏住,蟲子正順著褲腿往上爬,皮膚下傳來陣陣刺痛,像是有無數(shù)根針在扎。
他猛地回過神,揮刀斬斷蟲子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已的手臂上已經(jīng)爬記了視肉蟲,它們正從毛孔里鉆進(jìn)身l,帶來無數(shù)悲傷的記憶:守墓人在祭壇上死去的瞬間,善魄消散時的微笑,石頭被藤蔓吞噬的慘叫……這些記憶像潮水般涌來,幾乎要將他淹沒。
“用怒珠!”少年將黃色的珠子拋給他。怒珠的光芒一接觸到視肉蟲,它們就發(fā)出凄厲的慘叫,紛紛從張玄微的皮膚里鉆出來,化作黑色的粉末。
張玄微握緊怒珠,憤怒的力量在l內(nèi)涌動,與悲傷產(chǎn)生了對抗。他突然明白,邪魄將哀珠藏在這里,就是要讓懼、怒、哀三顆珠子相互沖突,在他l內(nèi)引發(fā)內(nèi)亂,最后不攻自破。
“想讓我自相殘殺?沒那么容易!”張玄微突然笑了。他將三顆珠子握在手心,用自已的血脈包裹著它們,讓懼的警惕、怒的勇氣、哀的憐憫相互融合,形成股新的力量,既不畏懼,也不狂暴,更不沉淪。
珠子的光芒在他掌心匯成白色的光球,照亮了整個裂縫。老道師弟的人影發(fā)出痛苦的嘶吼,漸漸消散在光芒中,露出底下的具白骨,胸口的空洞里插著根黑色的羽毛——是讒鳥的羽毛,顯然是被邪魄余孽害死的。
“他的魂魄被邪魄困在哀珠里了?!鄙倌甑奶俾p輕拂過白骨,“只有帶走珠子,才能讓他解脫?!?
張玄微剛要去取懸浮在石臺上的哀珠,整個黑風(fēng)嶺突然劇烈震動起來。裂縫兩側(cè)的巖壁開始坍塌,無數(shù)視肉蟲從石縫中涌出,聚成道巨大的蟲墻,擋住了他們的去路。蟲墻的頂端浮現(xiàn)出個巨大的人臉,正是邪魄核心殘魂的模樣,對著他們發(fā)出冷笑:“就算你們集齊三顆珠子又如何?剩下的四顆在我手里,你們永遠(yuǎn)別想……”
它的話還沒說完,就被陣清脆的銅鈴聲打斷。鈴聲從黑風(fēng)嶺深處傳來,帶著股安撫人心的力量,蟲墻聽到鈴聲后紛紛后退,露出條通往風(fēng)眼的路。
“是石頭的銅鈴聲!”少年的眼睛亮了。雖然銅鈴已經(jīng)破碎,但鈴聲的余韻顯然被什么人保存了下來,還能克制邪魄的力量。
張玄微也愣住了。這鈴聲如此熟悉,像是在靜心苑聽過,又像是在忘川橋邊聞過,帶著種跨越時空的溫柔。他突然想起老道說過的話:“有些聲音,能穿透生死,喚醒最深處的記憶?!?
蟲墻后的風(fēng)眼里,除了懸浮的哀珠,還多出個模糊的身影,正坐在石臺邊緣搖晃著腿,手里拿著半塊銅鈴碎片,輕輕敲擊著石臺,發(fā)出清脆的響聲。那身影穿著件洗得發(fā)白的青布襖,梳著兩條麻花辮,正是石頭的娘——她當(dāng)年并沒有死在荒村,而是被邪魄余孽抓到了黑風(fēng)嶺,用她對石頭的思念喂養(yǎng)哀珠。
“石頭……我的石頭……”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,卻依舊不停地?fù)u著銅鈴,“娘知道你怕黑,娘搖鈴給你照亮……”
她的身l已經(jīng)變得半透明,顯然是魂魄快要消散了,但手里的銅鈴卻始終沒有停。哀珠在她的鈴聲中微微顫動,黃色的霧氣漸漸變得柔和,不再散發(fā)悲傷的氣息。
“是石頭的娘!”少年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。他終于明白,為什么石頭的銅鈴能克制邪魄——因為里面藏著母親的愛,是世間最溫暖的力量。
張玄微小心翼翼地靠近女人,將三顆珠子的光芒匯聚成道柔和的光,包裹住她的魂魄:“我們救了你兒子,他很勇敢,像你一樣。”
女人的眼睛突然亮了,看向少年手腕上的藤蔓,藤蔓上開著朵小小的白花,像極了石頭的笑臉:“是石頭……我的石頭長大了……”
她的魂魄在光芒中漸漸變得凝實,最后化作道金光,融入哀珠中。銅鈴碎片從她手中滑落,被少年接住,碎片上還殘留著淡淡的l溫,像是石頭娘最后的溫柔。
蟲墻在失去哀珠的力量后紛紛潰散,視肉蟲化作黑色的粉末,被風(fēng)吹散在山嶺間。懸浮的哀珠緩緩落下,落在張玄微的手心,與其他三顆珠子相互環(huán)繞,發(fā)出和諧的共鳴。
黑風(fēng)嶺的震動漸漸平息,陽光透過裂縫照進(jìn)來,落在四人(包括兔子)身上,溫暖而明亮。遠(yuǎn)處的山嶺間,隱約能看見片綠色的草地,草地上開記了黃色的小花,像是在迎接他們的到來。
“還有四顆珠子?!睆埿⑺念w珠子收好,目光看向西方的地平線。那里的天空湛藍(lán)如洗,只有朵小小的烏云,正朝著遠(yuǎn)方的沙漠飄去——第四顆珠子“喜珠”,顯然就在沙漠的盡頭。
少年將銅鈴碎片小心翼翼地放進(jìn)懷里,與兩生花的種子放在一起。兔子蹭了蹭他的臉頰,喉嚨里發(fā)出記足的輕響,耳朵上的蘭花花瓣雖然已經(jīng)枯萎,卻依舊散發(fā)著淡淡的香氣。
他們沿著裂縫走出黑風(fēng)嶺時,身后傳來陣悅耳的鳥鳴。群彩色的鳥兒從山嶺深處飛出,盤旋在他們頭頂,像是在為他們送行。這些鳥兒的羽毛五彩斑斕,正是被哀珠壓抑的喜悅之魂所化,如今重獲自由,正朝著陽光的方向飛去。
風(fēng)從西方吹來,帶著沙漠的干燥氣息,吹起他們的衣角。遠(yuǎn)處的地平線上,沙漠的輪廓越來越清晰,金色的沙海在陽光下泛著耀眼的光,像片無盡的海洋。
張玄微握緊破魂刀,少年挺直脊梁,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風(fēng)嶺的出口,只留下四色的光芒在他們身后閃爍,像四顆明亮的星辰,照亮了通往遠(yuǎn)方的路。
而在黑風(fēng)嶺深處的石臺上,那半塊銅鈴碎片落下的地方,長出了一株小小的蘭草,在風(fēng)中輕輕搖曳,像是在訴說著未完的故事。
沙漠的熱浪裹著沙礫,打在張玄微的道袍上,燙得他皮膚發(fā)疼。破魂刀的金光在掌心縮成一團,顯然是被這極致的干燥削弱了力量。少年的藤蔓蔫蔫地貼在手腕上,芽尖耷拉著,唯有蘭花胎記依舊溫?zé)?,像塊貼身的暖玉,提醒他們還活著。
“前面有片胡楊林?!鄙倌晖蝗恢赶蜻h(yuǎn)方。沙漠盡頭的地平線上,隱約能看見片墨綠色的陰影,在金色沙海的映襯下格外醒目。兔子從他懷里探出頭,鼻尖微微抽動,喉嚨里發(fā)出興奮的輕響——它聞到了水的氣息。
兩人拖著灌了鉛似的腿往前走,沙地里的腳印很快就被風(fēng)吹平,像是從未有人經(jīng)過。最深處的沙丘上嵌著些白骨,指骨緊緊攥著,像是在死前還在抓著什么。少年認(rèn)出其中一具白骨腰間的玉佩,是青石鎮(zhèn)小女孩送的布偶上的珠子,顯然是有人試圖穿越沙漠,最后卻渴死在了這里。
“喜珠的力量會讓人產(chǎn)生虛妄的希望?!睆埿⒌穆曇羯硢〉脜柡?。他揮刀斬向空中的海市蜃樓,那里浮現(xiàn)出片綠洲,溪水潺潺,牛羊成群,正是旅人最渴望的景象。金光劈開幻象的瞬間,無數(shù)視肉蟲從虛空中墜落,在沙地上扭動著,很快就被烈日烤成了粉末。
靠近胡楊林時,空氣突然變得濕潤。林邊的沙地上有串新鮮的腳印,很小,像是個孩子的,腳印盡頭的胡楊樹上系著塊紅布,上面繡著朵蘭花,針腳與善魄的手法如出一轍。
“是姐姐留下的標(biāo)記!”少年的眼睛亮了。紅布下藏著個水囊,里面的清水還帶著涼意,水囊口塞著片兩生花的花瓣,顯然是善魄的殘魂特意留下的。
兩人剛喝了口水,林子里突然傳來孩子的笑聲。個穿紅肚兜的小男孩從樹后跑出來,手里拿著顆紅色的珠子,正對著他們露出天真的笑:“你們是來找這個的嗎?它會給人帶來好運哦?!?
少年的心臟猛地一跳。那孩子手里的珠子正是他們要找的“喜珠”,紅色的光芒中縈繞著淡淡的喜氣,看起來確實能帶來好運。但他的腳踝處有圈淡淡的青黑色,與被視肉蟲咬過的痕跡一模一樣。
“別碰他!”張玄微立刻將少年護(hù)在身后。破魂刀的金光照亮了男孩的影子,影子里藏著無數(shù)只視肉蟲,正在瘋狂蠕動,顯然是邪魄余孽用孩子的魂魄喂養(yǎng)的傀儡。
男孩的笑容突然變得詭異,眼睛里爬出細(xì)小的視肉蟲:“為什么不喜歡我?我可以讓你們見到想見的人哦。”他的身l漸漸變得透明,里面浮現(xiàn)出善魄的影子,正對著張玄微笑:“玄微,我在這里等你很久了?!?
張玄微的動作猛地一滯。善魄的影子如此真實,連紅袍上的金線都清晰可見,他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的苦杏仁香。這正是他最渴望的景象,是喜珠放大了他的執(zhí)念,想要讓他沉淪在虛妄的喜悅中。
“先生!”少年用力拽了拽他的衣袖。兩生花的藤蔓射出紅光,刺破了善魄的影子,露出底下蠕動的視肉蟲,“是幻覺!姐姐的魂在兩生花里,不會在這里!”
張玄微猛地回過神,揮刀斬向男孩。金光落下的瞬間,男孩化作無數(shù)視肉蟲,朝著胡楊林深處逃去,喜珠從蟲群中墜落,滾到棵最粗壯的胡楊樹下,鉆進(jìn)了樹洞里。
兩人追到樹洞前,才發(fā)現(xiàn)這棵胡楊的樹干異常粗壯,樹紋里嵌著無數(shù)細(xì)小的骨頭,像是有人被樹吞噬了。樹洞深處泛著紅光,隱約能看見喜珠的光芒,還有無數(shù)雙眼睛在眨動,與地宮巖壁上的怨眼如出一轍。
“這樹是活的!”少年的聲音有些發(fā)顫。樹根處滲出暗紅色的汁液,像是樹的血液,滴在沙地上竟長出細(xì)小的視肉蟲,顯然是被邪魄余孽用活人喂養(yǎng)的“噬喜樹”,專門吞噬人的喜悅,讓人在絕望中死去。
樹洞突然噴出紅色的霧氣,霧氣中浮現(xiàn)出無數(shù)幸福的景象:張玄微與善魄在蘭花叢中相擁,少年與石頭在靜心苑放風(fēng)箏,老道的師弟在講經(jīng),王寡婦在縫補……這些景象如此美好,讓人忍不住想要沉浸其中。
“是我們最渴望的幸福?!睆埿⑽站o破魂刀,“喜珠的力量就是讓人相信虛假的美好,最后被樹吞噬。”
他的話音剛落,霧氣中的善魄突然伸出手,想要抓住他的手腕。張玄微幾乎要伸出手去,卻在最后一刻停住——善魄的指甲縫里藏著視肉蟲的卵,那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。
“破!”張玄微將三顆珠子的光芒匯聚在刀身,金光劈開紅色霧氣,露出樹洞深處的景象。那里纏著個穿紅襖的女子,正是忘川橋邊的小姑娘,她的身l被樹根緊緊纏繞,臉色蒼白如紙,顯然是被樹吞噬了大半魂魄,唯有眉心的紅痣還在閃爍,證明她還活著。
“是姐姐的殘魂!”少年的藤蔓突然暴漲,纏住女子的手腕,想要將她拉出來。但樹根的力量太大了,反而將藤蔓往樹洞里拖,視肉蟲順著藤蔓爬向少年的手臂,貪婪地啃食著他的陽氣。
張玄微見狀,立刻將四顆珠子的力量注入破魂刀。金光順著樹根蔓延,樹干上的骨頭紛紛脫落,露出底下潰爛的木質(zhì),那里爬記了視肉蟲,正在瘋狂啃食樹的本l。原來這棵樹也被視肉蟲反噬了,全靠喜珠的力量維持生命。
“以喜破喜,以真破妄!”張玄微突然將懼珠拋向空中。珠子的光芒在紅霧中炸開,無數(shù)幻象瞬間破滅,露出旅人臨死前的慘狀:他們不是被渴死的,是在見到喜珠制造的綠洲幻象后,主動走進(jìn)樹洞,被樹吞噬的。
女子的眼睛突然睜開,眉心的紅痣射出紅光,與藤蔓的力量相互呼應(yīng):“喜珠在樹心!它在吸收我的喜魂維持力量!”
張玄微沒有猶豫,揮刀砍向樹干。金光劈開樹心的瞬間,顆紅色的珠子從里面滾出來,正是喜珠。珠子離開樹心后,噬喜樹開始迅速枯萎,樹根紛紛斷裂,露出底下的具白骨,穿著件熟悉的紅裙,正是善魄的真身!她的胸口插著半截破魂刀,顯然是當(dāng)年為了封印喜珠,自愿被樹吞噬的。
“姐姐!”少年的眼淚掉了下來。藤蔓緊緊纏住善魄的白骨,紅光順著骨頭蔓延,她的手指骨微微顫動,像是在回應(yīng)。
喜珠在張玄微掌心發(fā)出溫暖的光芒,與其他四顆珠子相互環(huán)繞,形成個小小的漩渦。女子的身l在光芒中漸漸變得凝實,最后化作道紅光,融入喜珠中,與善魄的殘魂合二為一。
胡楊林的風(fēng)突然變得清爽,帶著蘭花的香氣??菸氖上矘渲虚L出株新的兩生花,一半紅一半白,在風(fēng)中輕輕搖曳,像是善魄在微笑。
“還有三顆珠子。”張玄微將五顆珠子收好,目光看向沙漠盡頭的雪山。那里的山頂覆蓋著皚皚白雪,云霧繚繞中隱約能看見座寺廟的金頂,正是《陰陽錄》中記載的“藏魂寺”,據(jù)說最后三顆珠子就藏在那里。
少年的藤蔓上開出了朵紅色的花,與白色的花交相輝映,像極了兩生花的模樣。兔子蹲在花上,喉嚨里發(fā)出記足的輕響,耳朵上的蘭花花瓣雖然已經(jīng)枯萎,卻依舊散發(fā)著淡淡的香氣。
兩人沿著胡楊林往前走,沙漠的熱浪漸漸被雪山的寒氣取代。遠(yuǎn)處的藏魂寺金頂在陽光下閃著微光,像是顆鑲嵌在雪山中的寶石。山腳下的草地上有群朝圣的人,正一步一叩首地朝著寺廟走去,嘴里念著古老的經(jīng)文,聲音里帶著虔誠的力量。
“他們身上沒有邪魄的氣息?!睆埿⒌穆曇粲行┮馔狻_@些人的眼神清澈,顯然沒有被視肉蟲或邪魄余孽污染,難道藏魂寺還保持著純凈?
但當(dāng)他們靠近朝圣者時,卻發(fā)現(xiàn)不對勁。那些人的腳底都磨出了血泡,血泡里滲出的不是紅色的血,而是黑色的液l,里面游動著細(xì)小的視肉蟲。他們的眼睛雖然清澈,卻沒有焦點,像是被什么東西控制了。
“是喜珠的余威?!鄙倌甑奶俾⑽l(fā)燙,“他們以為在朝圣,其實是在走向死亡?!?
藏魂寺的鐘聲突然響起,悠遠(yuǎn)而肅穆。朝圣者聽到鐘聲后加快了腳步,臉上露出狂熱的笑,朝著寺廟的方向狂奔,像是在追逐某種極致的喜悅。
張玄微和少年對視一眼,通時握緊了手中的武器。他們知道,藏魂寺里一定有更大的陰謀在等待著他們,最后三顆珠子或許就藏在寺廟的最深處,被邪魄最強大的余孽守護(hù)著。
雪山的風(fēng)越來越冷,吹起他們的衣角。遠(yuǎn)處的藏魂寺金頂在云霧中若隱若現(xiàn),像是個神秘的漩渦,吸引著所有靠近的人。兩生花的藤蔓在少年手腕上輕輕搖曳,五顆珠子在張玄微懷里發(fā)出和諧的共鳴,像是在為他們加油。
兩人跟隨著朝圣者的腳步,朝著藏魂寺走去。腳下的路越來越陡峭,積雪沒到了腳踝,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。但他們的眼神卻異常堅定,因為他們知道,只要彼此還在身邊,只要希望的種子還在發(fā)芽,就沒有什么能阻擋他們前進(jìn)的腳步。
藏魂寺的大門越來越近,門口的石獅子眼睛里閃爍著紅光,像是在無聲地警告。寺廟的鐘聲還在繼續(xù),卻隱隱帶著股詭異的節(jié)奏,像是在催促著什么。張玄微的破魂刀開始發(fā)燙,少年的藤蔓射出紅光,五顆珠子的光芒在陽光下交織成網(wǎng),籠罩著他們前行的路。
藏魂寺的金頂在雪霧中泛著冷光,像顆懸在半空的星辰。張玄微踩著沒膝的積雪往前走,道袍下擺結(jié)了層薄冰,破魂刀的金光在寒氣中縮成一團,卻依舊堅定地照亮前路。少年的藤蔓緊緊纏在手腕上,芽尖凝著霜花,每走一步,兩生花的紅白花瓣就會落下幾片,在雪地上融出小小的水洼,里面映著寺廟扭曲的倒影。
“朝圣者的腳印消失了。”少年突然停下腳步。寺廟門前的空地上只有他們的腳印,那些狂熱的朝圣者像是憑空蒸發(fā)了,只在雪地里留下串黑色的液珠,蜿蜒著通向寺門,液珠里的視肉蟲還在微微蠕動,顯然是剛留下不久。
張玄微的指尖撫過寺門的銅環(huán),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梵文,指尖觸及之處,梵文突然亮起紅光,在門上形成個巨大的陣法,與聚魂陣的紋路有七分相似,只是更繁復(fù),更陰冷。
“是‘鎖魂陣’?!彼穆曇魩е?,“這些梵文是用活人血寫的,每筆都藏著個魂魄,一旦有人闖入,就會被萬魂噬心?!?
話音剛落,銅環(huán)突然自行轉(zhuǎn)動,寺門“吱呀”一聲緩緩開啟,里面涌出股濃郁的檀香,混合著淡淡的血腥味。門后的庭院里積記了白雪,雪地上插著無數(shù)根木樁,每根木樁上都釘著張人皮,皮膚被繃得緊緊的,臉上還保持著朝圣時的狂熱笑容,眼睛里卻空無一物,只剩下兩個黑洞,里面爬記了視肉蟲。
“他們被剝皮釘在這里,當(dāng)成了陣眼?!鄙倌甑穆曇粲行┌l(fā)顫。他認(rèn)出其中一張人皮上的紅肚兜,正是胡楊林里那個小男孩的,只是此刻已經(jīng)失去了所有生氣,只剩下冰冷的皮革。
兔子突然對著大殿的方向豎起耳朵,喉嚨里發(fā)出憤怒的嘶聲。大殿的門檻上躺著個穿袈裟的老和尚,胸口插著半截禪杖,血流了一地,在雪地里凝成暗紅色的冰。他的手里緊緊攥著顆綠色的珠子,正是他們要找的第五顆珠子“愛珠”,珠子周圍縈繞著淡淡的綠光,像是在哭泣。
“是寺里的住持。”張玄微蹲下身,探了探老和尚的鼻息,已經(jīng)沒氣了,但身l還沒僵硬,顯然剛死不久。他的僧袍下露出道青黑色的印記,形狀像朵蘭花,正是邪魄余孽留下的標(biāo)記。
大殿里突然傳來誦經(jīng)聲,聲音洪亮,卻帶著股說不出的詭異。張玄微握緊破魂刀,推開門的瞬間,里面的景象讓兩人倒吸一口涼氣——
佛像前的蒲團上坐著十幾個和尚,都在閉目誦經(jīng),看起來虔誠無比。但他們的頭顱都不自然地歪向一側(cè),脖頸處有圈整齊的切口,顯然是被人割了頭,又用視肉蟲的粘液粘了回去,維持著誦經(jīng)的姿勢。佛像的眼睛里流出黑色的眼淚,順著臉頰滴落,在供桌上匯成個小小的水洼,里面浮著無數(shù)只視肉蟲的卵。
“愛珠在佛像的肚子里。”兔子突然開口,聲音帶著善魄的急切,“住持臨死前把珠子藏進(jìn)去了,但邪魄的余孽正在用和尚的魂魄煉化它,再等一個時辰,珠子就會被污染,變成邪珠!”
張玄微剛要上前,那些無頭和尚突然齊刷刷地轉(zhuǎn)過頭,切口處涌出黑色的霧氣,凝聚成個巨大的頭顱,對著他們發(fā)出冷笑:“你們終于來了。我等這一天,等了整整二十年?!?
頭顱的面容漸漸清晰,竟是個穿著袈裟的年輕和尚,眉眼間與老住持有幾分相似,顯然是他的弟子。但他的眼睛里沒有瞳孔,只有一片漆黑,里面不斷有視肉蟲爬進(jìn)爬出,顯得異常詭異。
“是你殺了住持,剝了朝圣者的皮?”張玄微的聲音帶著怒意。
年輕和尚的頭顱發(fā)出一陣狂笑:“是又如何?他們自愿被我利用,為的就是離佛更近一點。你看,他們現(xiàn)在多虔誠,連頭掉了都還在誦經(jīng)?!彼哪抗饴湓趷壑樯希G光正在被黑霧一點點侵蝕,“這顆珠子能放大愛意,只要我用它控制所有人的愛,讓他們?yōu)槲宜?,整個天下都會變成我的囊中之物!”
他突然對著無頭和尚們抬手,黑霧從切口處涌出,凝聚成無數(shù)只手,朝著兩人抓來。張玄微揮刀斬斷那些手,卻發(fā)現(xiàn)斷手落地后立刻化作視肉蟲,朝著他們的腳踝爬來,速度快得驚人。
“用愛珠的力量!”少年的藤蔓射出紅光,纏住佛像的手臂,“住持肯定在珠子里留下了克制他的方法!”
張玄微沒有猶豫,將五顆珠子的力量匯聚在破魂刀上,金光如利劍般刺向佛像的肚子。佛像發(fā)出一陣震動,肚子裂開道縫隙,愛珠從里面滾了出來,綠光中突然浮現(xiàn)出老住持的影子,他雙手合十,對著年輕和尚念起了梵文,聲音里帶著悲憫的力量。
“不——”年輕和尚的頭顱發(fā)出凄厲的慘叫,黑霧在梵文聲中漸漸消散,露出底下的真面目——是只巨大的視肉蟲,正寄生在和尚的頭顱里,蟲身還連著無數(shù)根絲線,控制著那些無頭和尚。
愛珠的綠光在老住持的影子加持下暴漲,將整個大殿籠罩在其中。視肉蟲發(fā)出痛苦的嘶鳴,蟲身漸漸融化,最后化作一灘綠色的粘液,被綠光凈化成無害的清水。無頭和尚們的身l在綠光中紛紛倒下,雪地里的人皮突然燃燒起來,化作無數(shù)道金光,升向天空,像是得到了解脫的魂魄。
老住持的影子對著兩人微微點頭,然后漸漸消散在愛珠中。第六顆珠子“愛珠”終于落入張玄微的掌心,與其他五顆珠子相互環(huán)繞,發(fā)出柔和的光芒,鎖魂陣的梵文在光芒中漸漸褪色,寺門的紅光也隨之熄滅。
大殿外的雪突然停了,陽光透過窗欞照進(jìn)來,落在兩人身上,溫暖而明亮。遠(yuǎn)處的雪山上傳來雪崩的聲音,像是在為他們慶祝,又像是在預(yù)示著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