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果真如此,那便與他袒露心跡。
細(xì)細(xì)說說自己原本是誰,先前帳中侍奉的又是誰,后來因了什么緣故遇見過什么人,最終又被帶到了什么地方。
再仔細(xì)與他說說,她因了什么背棄蕭延年,說說她曾有過鳳玄的孩子,說說自己那塊玉璧如今正在何處,說說前夜曾被迫吞下了一枚噬骨的毒。
總之,什么都要與他說一說。
可那人垂眸,好一會兒笑嘆,“是,玉璧是唯一的憑證?!?
阿磐眸中一黯,只認(rèn)那塊玉璧,那便不會認(rèn)她。
一時間喉間發(fā)苦,聲腔發(fā)顫,好一會兒才緩下心神,細(xì)聲軟語地問那人,“若是找到她,大人有什么打算呢?”
那人幾不可察地嘆,卻并沒有回她什么話。
因而她不知道若果真尋到了那個阿磐,謝玄到底會干什么。
人恍恍惚惚的,兀自出著神,頸間一緊,前夜沒能握住的扳指,如今被那人親手戴于頸間,“父君留下的?!?
阿磐抬起那只廢手輕輕去碰,扳指上還帶著那人的體溫呢,真想把它牢牢地握在手心吶。
去好好地摸一摸它的紋理,也摸一摸還殘存著的那人的溫度。
那人起身,溫和道了一句,人已經(jīng)往案前走去了,“再睡會兒吧,天亮了,就要出征打仗了。”
原以為要班師回朝了,竟又要打仗了。
細(xì)想也是,既是晉君之后,就勢必要顛覆韓趙魏三國,叫這三國也都嘗一嘗亡國滅種社稷傾覆的滋味。
因而,他豈能等。
等不了,片刻也等不了。
阿磐聽那人的話,果真偎在錦衾里睡去,天亮前又醒過幾回。
一回是聽見崔老先生就在竹簾后說話,“趙韓聯(lián)盟務(wù)必先破,如今正有良機,他們兩家一起嫌隙,必有一場惡戰(zhàn)。到時候顧此失彼,魏國正好漁利?!?
另一回是朦朦朧朧地聽見了周褚人的聲音,“大軍整好了,何時發(fā)兵,只等主君下令了?!?
周褚人嗓門大,她聽見便醒了。
見那人聞起身,半敞的衣袍露出了結(jié)實的肌肉,孤燈燃盡,映得那人神色不明,“開拔,直搗太行?!?
周褚人領(lǐng)命告退了,而這時候,已經(jīng)東方既白。
殿外的人稟道,“主君,膳食和車馬都備好了?!?
那人應(yīng)了一聲,緊接著便是趙媼進殿。
這便起身,盥洗,更衣,進膳,收拾行裝。
阿磐沒有什么格外要收拾的,來時是空著手來的,如今也唯有最珍愛的兩物。
一物是頸間的扳指。
一物是那本簪于髻上,而今早已凋謝的木蘭。
不過只余下一截枯木枝了,仍被她好生藏在懷里。
其余沒什么,趙媼要為她帶什么,便帶上什么。
她不必什么金簪玉器,兩樣足矣。
全都準(zhǔn)備妥當(dāng)了,很快便出了大殿。
忽見那人頓了一頓,朝著趙媼溫聲問話,“聽說嬤嬤家里還有個兒子?!?
提起兒子來,趙媼總是合不攏嘴,哪怕與她說話的人是魏王父,她也立刻就能熟絡(luò)起來。
“正是,正是呢!王父不知,我那兒子隨我,招人稀罕!”
“雖不是什么人中龍鳳,但人從小忠厚勤快,長得也結(jié)實,還跟著師傅學(xué)了一身好功夫呢!嘖!那可是十里八村最出色的孩子啦!”